新时政小说《西施乳》在我社出版后,相继在国内大型文学刊物《十月》《中国作家》《中华文学选刊》发表与转载,并将再次由《长篇小说选刊》连载。反响不错。
著名文学评论家陈晓明先生、梁鸿鹰先生、罗振亚先生等对《西施乳》备极关注,各有说法,并为《西施乳》撰写了书评。
都说治大国若烹小鲜,但将庖厨之术与为官之道接合得如此巧妙,文字如此鲜活的时政小说,确实不多。
时下,几乎每天都有贪官倒下,官场清污和吏治整顿正在成为寻常网民的日常戏码。当太多的厚黑、臆想的官场和拙劣的文笔令我们几近废食之际,我们希望看到怎样的时政小说?《西施乳》呈现了不同的气象。著名文学评论家、博士生导师罗振亚先生的评论道出了不同所在。
小说以关涉主人公郑远桥宦海沉浮的若干次饭局作为情节主脉,连带郑远桥与尹五羊、朱成碧、七喜之间的情感纠葛的副线,并在故事和情感的建构中沉淀着对官场世态炎凉的体味、人性复杂内涵的测试和情感微妙本相的勘察。中正、淡定、文雅的郑远桥最终被委任为市委书记背后的儒家文化坚守,促成他“咸鱼翻身”的七喜报恩带来的“外力”设置,他的秘书李正在官道跋涉过程中的表现与地位逆转的惨淡,以及他、尹五羊、朱成碧、七喜与各得其所相伴生的释然与怅惘等书写,无不烙印着作者智力因子介入的痕迹,从不同向度抵达了生活与生命的本质深处。
不是吗,人生不可能完全圆满,残缺或许正是它的常态。在当下的生存境遇中,关系学无处不在,时时左右着人的前途和命运。不过,投机不一定就意味着成功,自作聪明者往往最悲惨。令人欣慰的是,生活总会让正义的力量占上风,善待那些有能力的“好人”。
小说的叙述客观冷静,尽管无一褒贬之词,却对现实的人事构成了严肃的精神拷问,而亮色的结局则昭示了一种希望在潜滋暗长。
“西施乳”以或实或虚、或详或略的方式连续出现了十余次,集中起来共附载了几个信息。它由雄性河豚即腊头的鱼白烹饪而成,河豚的肝脏等含有剧毒;它呈“蚕豆状”,白嫩味鲜,吃着美妙绝伦,“值那一死”;在七喜经营的腊头驿里,它让省城来的考核组长乔老爷满意而归,郑远桥旋即升任市长;戴老对它了如指掌,说得头头是道,不想食之中毒生病,市委书记的热门人选郑远桥改任市人大主任;它连结着郑远桥与尹五羊、朱成碧的同窗情,朱成碧送郑远桥的一枚闲章上刻着“西施乳”……整合信息,不难揣摩出作品的多重复合旨归。
你可以说小说是在“以庖厨之道明齐家治国之理”。当官与做厨子有许多相似之处,厨师的师祖伊尹倡导酸甜苦辣咸“五味调和”,做菜以色、香、味俱全为佳,为官者要处理好上下左右的关系,把“官企工农兵学商”、党政五大班子加检法二院这七根弦弹奏得和谐、流畅,才会赢得百姓的认可;烹饪需讲究“火候”的恰到好处,河豚的血、肝、籽、目剧毒可怕,但经好厨子的冒死品尝与精心调理,却能化为难得的美味。为官者如果能一丝不苟,方法得当,再复杂的难题也会迎刃而解。
你也可以认为“西施乳”暗喻着官道的诱惑力和凶险性。一如戴老所言,河豚越是鲜美,“毒性越大,吃的风险也越大”,但仍有人冒险去吃。他们“是吃一种刺激,一种视死如归的气魄,一种敢为天下先的胆识”。官道亦然。越往上风景越美,也越危险,越不好走,只是一直挡不住攀援者前行的步履。诱惑力和凶险性有时是成正比的。
你还可以视“西施乳”为理想、希望和事物的象征,它虽然美好,但真正接近、受用起来却要付出许多代价。
象征性意象“西施乳”的创造,改变了小说观察世界的方式,赋予了文本一种人性深度和内敛含蓄的风味,使小说的结构由平面趋于立体,而它和官场、日常生活的琐屑遇合,则更凸显了小说的张力效应。
从观照场域和主体人物担当精神的塑造来看,《西施乳》是地道的时政小说。可是独特的感知、表现方式的选择,却使它不时逸出政治小说流行或大众的趣味路线,姿态舒缓,气度从容。依常规理解,时政小说就意味着要直面舌蜜腹剑、勾心斗角的丑陋险恶,写那种不见血腥的残酷,而作者没让它重蹈“黑幕小说”的覆辙,甚至未正面涉入官场一团糟的黑暗一维,而以理解、宽容的态度,在轻松愉快的谈笑从容之中,透视、再现蓝城官场上的人、事及其背后民族文化的复杂真相,使作品出现了“于风月中见风云”的叙事风貌和格局:明里看,是腊头驿推杯换盏的嘘寒问暖,默契交流,是西柏坡与秦淮河畔的游山玩水,闲适忘情,是沉浸于琴棋书画、酌酒品茗的浪游和洒脱;暗中却隐伏着实力、手腕的较劲与对抗,面临一触即发、心惊肉跳的激烈和紧张气氛,酝酿着一场一场看不见的“战争”。置身于这样的“场”中,不论是扎实严厉、城府很深的黄书记,还是渊博精警、深不可测的戴老,抑或是热情仗义、“少年老成”的何阳,都称得上能力超凡,绝非坏人,却也不时令人顿生“如临深井”之感。尤其是一道菜肴“西施乳”,一个叫七喜的红颜知己,竟能左右蓝城市人大主任的宦海沉浮,对读者更不啻“于无声处听惊雷”的神秘震撼,发人深省。
作者这种悠闲其表、复杂其里、以静写动的感知与切入表现对象的方式,看似举重若轻,实质上却将灵魂的喧哗、情感的躁动传达得满爆而内敛。它为时政小说的书写开辟了另一种艺术可能性。